男性的游戏与赌博汉代六博再探

2021/04/30

六博,原本为“六簙”,最早见于《楚辞·招魂》,“菎蔽象棋,有六簙些。分曹并进,遒相迫些”[1]290。《说文解字》载“簙”,“簙,局戏也,六箸十二棋也,从竹博声”[2]146。按此,六为箸数,两人博弈,各六箸,故为六簙,是掷棋博弈的游戏,故而也称博戏(为了行文的流畅性,后文所称“博戏”与“六博”通用)。主要盛行于两汉时期,不仅传世文献《史记》《汉书》《后汉书》有相关记载,简帛资料西汉竹书、尹湾汉墓木牍亦有记载[3]169-173。目前考古发现的六博主要有画像石、画像砖、壁画、画像镜、六博俑等载体。

学界对六博的研究主要有以下方面:首先,对六博博局规则的研究,以劳幹[4]129-145、杨宽[5]441-447为代表,对六博的演变[6]、博具的归纳[7]、六博的类型[8]研究以崔乐泉为代表。其次,考察博局占卜方法、游戏规则等,以曾蓝莹[9]、陈侃理[10]为代表。再次,讨论棋具、棋子、博局纹镜、陶俑等,以傅举有[11]、李零[12]、李重蓉[13]等为代表。复次,探研六博画像石,以姜生[14]、王煜[15]为代表。从学界已有研究来看,主要集中讨论六博本身的特征,如博局、博具、游戏规则等,对六博的社会性讨论不足。六博广泛流行于汉代社会是学界共识,但其在社会中的玩家、存在性质及社会功能等问题尚未有深入讨论,因此本文拟以此思路展开讨论。

一、六博是男性的游戏

六博活动可能在商代已经存在[11],春秋战国时期流行,秦汉之际为鼎盛时期[4]129-145。汉代的六博是一种广泛流行的社会性游戏,从传世文献来看,游戏者包括皇帝、宫廷中人以及平民(后文述之);从出土资料来看,大量六博画像石、画像砖、壁画、画像镜及陶俑等表明六博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这表明汉代时人对六博较为熟悉,玩家广泛。劳幹认为汉代六博的玩家不限男女[4]129-145,这一观点在文中只是一笔带过,未见详细的论证材料。然而,考究六博材料,玩家是男性,而非女性。

汉代六博的玩家为男性。依据出土资料,武威磨咀子汉墓的二人六博俑[16],灵宝张湾汉墓二人六博俑[17]。从陶俑的穿着形象分析,二人皆为男性。另外还有成都市郊出土的二人六博画像砖、四川新津宝子山崖墓1号石棺仙人六博画像拓片、四川新津崖墓石函仙人六博画像拓片、四川彭山梅花村496号崖墓石棺仙人六博画像拓片等[15],以及大英博物馆藏的博戏俑[18],亦为男性行棋。从这些实物史料分析,博弈双方主要有三类:世俗之人对博、羽人对博、羽人与常人对博[19]。前述“仙人”即为此处“羽人”,无论是“仙人”还是“羽人”,都是一种对想象的塑造,从其头部饰物形象来看属于男性。而把现实二人博戏的情形引入墓葬之中,一方面是“事死如事生”的葬俗与礼俗所至,希望死者在另外的世界能过生前一样的生活;一方面,具有“引魂升仙”的意味,[19]即生者希望死者能够羽化成仙或能与仙人共戏;另外,还表达对一种富裕、闲适的生活方式的希冀和追求,博戏画像石、画像砖中的庖厨、宴乐等情景即是反映[20]100。这也可与传世文献印证,“博戏驰逐,皆富人子弟”[21]422。

关于汉代的妇女是否参与博戏,目前的史料不足以充分证明女性是博戏的玩家。《汉书》载“其夏,京师郡国民聚会里巷仟伯,设张博具,歌舞祠西王母。……杜邺曰:……西王母,妇人之称。博弈,男子之事……师古注(博)曰:‘博戏之具’”[22]1476,民间以博具神祀西王母,而西王母在民间形象为女性。所以杜邺批判这种行为,认为以博具祀西王母是不合理的,因为博戏是男子的游戏。又载西汉王莽时期,“是岁,南郡秦丰众且万人。平原女子迟昭平能说经博以八投,亦聚数千人在河阻中”[22]4170,如注文所示,服虔认为“经博”为博弈经,“八投”乃以八箭投之意。按此,“博”有博弈之意,“八投”似为行棋之意,然考察出土的棋子,数目与“八”并不相符,主要以六、十二为一组。如湖北云梦睡虎地11号秦墓出土十二棋子,以六为组,分别为长方形和方形,博箸六根;湖北江陵凤凰山8号西汉墓出土棋子十二颗,六白六黑;湖南马王堆3号西汉墓出土六白六黑棋子,长筭四十二根,长的十二根,短的三十根;河南灵宝张家湾东汉墓出土的模型器亦为双方各六枚棋子[11]。并未见有以“八”为单位的棋子或筭及其它博具,所以此处的“八投”并非行棋,此处的“经博”也并非博戏之用,这则史料并不能证明汉代女子与人博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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